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羅田論壇

標題: 其實,板栗已經成了羅田人的雞肋 [打印本頁]

作者: 總編    時間: 2020-9-7 13:48
標題: 其實,板栗已經成了羅田人的雞肋
作者:張君瑜

(這是一篇充滿憤慨的隨筆,花了幾個晚上斷斷續(xù)續(xù)完成的,寫得很凌亂,但表達了一個底層老百姓的心理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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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   曾經在福建農林大學的農林作物相關教材上,看到了兩個地方提到了我們羅田縣,一個是羅田甜柿,一個是羅田板栗。而后者,仿佛更加出名些。
      羅田板栗,一款中國國家地理標志產品,在鄂東羅田這片山區(qū),生根繁衍了一千多年,是羅田本地根正苗紅的土特產。盡管如此,直到1972年,才受到國家的重視,黨和國家領導人王震上將先后3次來羅田視察,指示羅田要建設外貿出口基地縣,在他的指導,羅田板栗才插上了騰飛的翅膀。
(, 下載次數: 16)
      1985年,國家計委等相關部委將羅田列為全國板栗商品出口基地縣,并給予1千萬元項目資金扶持。1986年,國務院將羅田列為全國首批重點扶持貧困縣,板栗作為產業(yè)扶貧重點項目得到更多政策支持。
      1997年,羅田板栗總產首次超過河北遷西縣,一躍成為全國板栗生產第一縣。而今,羅田板栗種植面積已達100萬畝(約667平方公里,整個羅田縣的面積為2100平方公里,即全縣三分之一的土地種植了板栗),年產量達6萬噸,系列產值10多億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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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   說了這么多“大實話”,羅田板栗理應非常令人青睞�?�,作為一名土生土長了30年的羅田人,作為一名連續(xù)兩年在家采收板栗的羅田人,作為一名返鄉(xiāng)創(chuàng)業(yè)的新農人,真的沒有覺得羅田板栗還是那個令羅田人發(fā)家致富的搖錢樹,甚至完全成了老百姓心目中的雞肋。
      最近幾乎天天都在家搞板栗,前幾天上午在山上打板栗,從八點到十二點,下午在家剝板栗,從一點剝到六點,四肢麻木,手腳僵硬的我,看著一天的勞動成果,如果能換來100塊錢的利潤,真的是謝天謝地。一邊搞板栗,一邊思考,再次讓我讀懂了一首詩:

昨日入城市,歸來淚滿巾;
遍身羅綺者,不是養(yǎng)蠶人。

      一到了板栗收獲的季節(jié),一波又一波的羅田籍文人墨客開始歌頌、吟詠羅田板栗,同時少不了秀一波又一波的板栗燉雞、板栗燒排骨、板栗燜牛腩……的照片。而他們,沒有一個人是親自種植,親自收獲板栗的。就像古代那位婦人,走在大街上,看到一個個穿著綾羅綢緞優(yōu)哉游哉的富家子弟,他們沒有一個是養(yǎng)蠶人……
      羅田板栗,不可否認的是,品相確實如他們的視頻那么好,味道確實如他們的照片那么好。但這種登大雅之堂的佳肴美食,早就讓老百姓傷透了腦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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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   在外出打工浪潮興起之前,羅田人民主要的收入莫過于賣糧和賣板栗,主要的勞作也是種植糧食和種植板栗。因此那時候的羅田板栗,得到了很好的維護,修枝剪葉,追肥除草,畢竟這是全家的主要經濟來源。

      但,隨著外出務工的興起,田地荒蕪,板栗樹隨之自生自滅,收成也是一年不如一年。今天,在羅田還繼續(xù)打板栗的大約只有三類人:

      第一類:農村六十歲以上,要老還未老的人,子女在外務工,而他們沒有出去務工的能力,只能在家種點口糧自己吃,同時會把板栗維護好,到了板栗收獲的季節(jié),起早摸黑的打板栗,撬板栗,剝板栗,賣板栗。這類人是早期羅田種植板栗的主力。

      第二類:六十歲以下在農村的青壯年,暫時在家,看到板栗成熟了,如果不去采摘回來,覺得可惜,但是采摘又覺得耗時耗力,得不償失,每天怨天尤人的去做,能掙多少是多少。這類人的板栗幾乎不會比第一類人的好,因為他們平時沒有去維護,去施肥打藥。比如我,即是此類人群,從金錢方面,我發(fā)自內心的不想去收板栗,起早摸黑一天的時間掙幾十百把塊錢。但從情懷方面,勉強興致沖沖的去做,所謂的“素貧賤行乎貧賤”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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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農村打板栗的主力軍,六七十歲以上的老人(圖片來源羅田蒼葭沖)

      第三類:“老板”,即各種合作社,示范園,農業(yè)公司的負責人。他們依靠自己的資源從農戶,從村集體承包大片的板栗基地,他們請人施肥除草,請人采摘……既然如此,扣除了人工費用,他們賺什么?他們賺到的是國家的補貼,是各種噱頭。他們實際只有300畝板栗園,上報500畝,補貼比板栗的收入多得多。也是因此,文章開頭的那組數據——100萬畝(667平方公里),就是這么來的, 國家的數據是羅田縣三分之一的土地種植了板栗,實際的現狀估計十分之一都不到,作為大別山西麓的主要縣域,更多的是以松樹為主的森林,而不是板栗樹。這種摻假的數據,很大一部分是為了套取國家補貼而造成的。當然,作為第二類人的我,是因為能力不足,如果能力夠,我有可能也成為了第三類人。

      前幾天上午我和我爸爸打了一上午的板栗,我爺爺跟著從草叢里面撿,下午我和我爸爸在家撬板栗,前天上午兩人繼續(xù),下午去賣板栗,掙了350元。這才是羅田板栗大部分人的現狀。因此,大部分人寧可荒廢,都不愿意去掙這個錢了。不止遇到一個老人感嘆:“如果一天有50塊錢的收入,肯定不會在家搞板栗。”
      最近,聽聞一件事,隔壁鎮(zhèn)一位50多歲的大叔,中午搭著梯子打板栗,從梯子上摔下來了,由于頭部先著地,當場“享年”了。這也是讓眾多羅田人放棄板栗的原因。輕則受傷,重則斃命。板栗不同于蘋果橘子梨之類的,滿身刺讓人望而生畏,用長篙從樹上往下敲時,刺球很容易飛濺到身上。當年砸到牛頓的如果是板栗球而不是蘋果,估計今天的人知道板栗有多少根刺,而不知道萬有引力了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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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   從樹上打下來的板栗球,運回家后,需要用剪刀撬開刺球,取出板栗。如果是嫩板栗,刺球非常生硬,非我這種專業(yè)人士,估計很難拿下;如果是老板栗,刺球開始開裂,則比較容易。嫩板栗,剝去外殼,剝去內皮,然后賣給收購商,送到加工廠加工成板栗罐頭。老板栗,賣給有冷庫的商家,賤買貴賣,運往外地。最近有幾個朋友看到我發(fā)板栗的朋友圈,紛紛跟我說他們在超市看到了羅田板栗在賣,并且給我發(fā)了圖片,看著那一顆顆干癟的老板栗,我毫不客氣的跟他們解釋說:這是去年的板栗,今年的板栗沒有那么快能運到外地,運到你們的超市。因為新板栗即將上市,冷庫的陳貨必須清倉了,所以超市里上架的板栗格外顯眼。

(, 下載次數: 18)
▲從草叢中撿板栗

      打板栗是個辛苦活兒,撬板栗并不比打板栗輕松,由于需要手腳并用,縱然是坐在陰涼的室內,也會大汗淋漓。穿著勞保鞋的左腳用力踩住刺球,戴著手套的右手拿著剪刀,戳向刺球長嘴兒的那邊,用力撬開,左手取出板栗。遇到了雄球,白戳一刀(特注:結板栗的都是雌球,雄球只長刺球,不長里面的板栗仁)。此時,必然是駝背彎腰的趴坐在小板凳上,胸口緊貼大腿,這種辛苦,找不出一個恰當的詞來形容了。刺球扎手是常有的事,更有甚者,有些農戶由于經常熬夜撬板栗,瞌睡來襲,人直接趴向刺球了……

(, 下載次數: 18)
▲撬板栗(如果是嫩球,就沒這么容易了)

      年輕人不稀罕板栗,年老者打不了,撬不了板栗,往日養(yǎng)家糊口賴以生存的板栗,成了今天羅田人的雞肋。老一輩人勤勤懇懇開荒種植的板栗樹,隨著他們的老去,逐漸變成了荒山野嶺,甚至遭到病蟲害的入侵而整株枯死。
      提到病蟲害,近幾年愈發(fā)嚴重了。其實,作為植物的板栗,和我們人類一樣,很多人都感受到了,為什么現在生活條件好了,而各種之前沒聽說的病都來了,板栗亦然。之前板栗種植到銷售,都是羅田縣域內的交流,而現在,由于全國各地幾乎都有板栗,比如我們臨近的安徽和河南,由于品種繁多,外地的板栗價格更低,成熟更早,因此很多經銷商從外地購回板栗,自然而然的將外地的病蟲害帶入羅田(這不是地域黑,而是現實,記得有一年板栗季節(jié),羅田縣嚴禁外地板栗運到羅田,目的就是防止一種病蟲害)。同樣,不僅板栗,各種水果堅果的全國交流,各種病蟲害也隨之交流,各種農藥也隨之研發(fā)出來,最終,各種人類的病也來了……更氣人的是,和人類一樣,原本病都是自外而內的,現在很多板栗,外表看上去沒有問題,剝開殼兒后,里面被蟲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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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只長刺球,不長板栗的雄球(俗稱“公球”)

      突然想起,并不是沒有人種植板栗了,除了上面提到的第三類人,還有一部分人廣泛種植板栗——縣城郊區(qū)的老百姓。由于板栗是羅田的特產,羅田的標識,因此無論是私人還是公家,買地和征地的時候對于地面的植被,幾乎只有板栗樹是按株賠償的,而且價格不菲。因此城郊的老百姓,除了在樓房頂加蓋鐵皮房,更是會把自家的山地,甚至良田拿來大量栽種板栗。同樣大的地盤,農村人可能栽種10株板栗苗,城郊的老百姓恨不得種100株,而且還會精心維護,嫁接、修枝剪葉、除草施肥,比農村人還勤快。當然,種植密集了是不掛果的,但是他們不在乎,他們在乎的是一旦拆遷來了,數棵數就像數鈔票一樣……

      羅田板栗,在第三類人眼里,是生財之道;在文人墨客筆下,充滿詩情畫意;在游子眼里,是濃濃的鄉(xiāng)愁。但在底層老百姓眼里,是食之無肉,棄之可惜的雞肋,甚至是遲早會割掉的闌尾……

寫這篇文章時,
我本該趴在板凳上撬板栗,
想想還是算了!��!


作者: 元帥    時間: 2020-9-7 15:09

作者: 元帥    時間: 2020-9-7 15:10
一針見血地道出了羅田板栗所處的環(huán)境,更道出了栗家的幾多辛酸和無奈....
作者: 林大山    時間: 2020-9-7 15:18
一篇很出色的調研報告!

作者: 美麗天堂寨    時間: 2020-9-7 15:51
學學人家英山怎么做大做強茶葉產業(yè)的!��!
作者: 美麗天堂寨    時間: 2020-9-7 15:52
要政府主導,建立農業(yè)合作社,統(tǒng)一生產,統(tǒng)一收購,統(tǒng)一銷售,否則光是做秀,搞形式主義,沒用的!
作者: 美麗天堂寨    時間: 2020-9-7 15:53

作者: 儂悟石    時間: 2020-9-7 16:03
本帖最后由 儂悟石 于 2020-9-7 16:05 編輯

好文章!羅田的板栗這兩年在改造板栗園上林業(yè)局下了真功夫,每年改造上萬畝的低產板栗園今年板栗的產量也上來了。只是銷售環(huán)節(jié)脫節(jié)了負責外銷和深加工的部門沒有做出成績!產、供、銷、一條龍沒有形成。產量起來了價格不行明顯是栗賤傷農。希望負責外銷和宣傳的部門做點實事,保住羅田板栗這一支柱產業(yè)!
作者: 江湖水    時間: 2020-9-7 16:32
是得想想辦法,讓栗農能夠受益!
作者: 青晨    時間: 2020-9-7 18:33
好文章,真實的道出了羅田板栗的尷尬現狀。就像樓主說的,是雞肋,是闌尾,,,,,難說!

作者: 許寧    時間: 2020-9-7 20:03
栗農辛苦,羅田板栗香甜可口,營養(yǎng)價值高,如今賣不出好價錢,真難又痛心!

作者: 楚最丁    時間: 2020-9-7 21:48

作者: 窯山將客    時間: 2020-9-8 01:41
的確!作為羅田的地標產物,板栗已經成為羅田農民心頭無奈的農產品!

作者: 為民說話    時間: 2020-9-8 06:55
實實在在的心里話,但還是不能放棄,雖然栗農收入不多,可政府的支柱招牌不能倒!

作者: 藍妮    時間: 2020-9-8 08:54
好文章,滿紙辛酸淚,句句是真言
作者: 藍妮    時間: 2020-9-8 08:54

作者: 藍妮    時間: 2020-9-8 08:54

作者: 藍妮    時間: 2020-9-8 08:54

作者: 藍妮    時間: 2020-9-8 08:54

作者: 藍妮    時間: 2020-9-8 08:54

作者: 跟不上節(jié)拍    時間: 2020-9-10 10:19
去年天干,好多樹干死了,趁此機會我們那里也砍掉了不少!板栗實際真的顧不著工錢,板栗是白送人家吃了!
作者: 迪軒    時間: 2020-9-11 10:47
作為在外漂泊了幾十年的羅田人,既懷念家鄉(xiāng)板栗的味道,更能體會這種“雞肋”的滋味。
家里老人80今年多歲了,前段時間電話里還在念叨要去打板栗。我一聽就急了!板栗不值幾個錢,老人要是摔倒了,那可不是錢的事了。緊勸慢勸,最后還是得動員離家近的家人們趕回去,幫老人打板栗。雖然,賣板栗的錢遠遠不夠汽油錢和高速過路費,但老人們高興了。也許,老人們懷念的是這種享受豐收果實的氛圍,而年輕一代算的更多的是經濟賬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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